乌克兰危机:战事双方失踪者亲属在惴惴不安中生活

2016-10-05
乌克兰危机:战事双方失踪者亲属在惴惴不安中生活
塔季扬娜(Tatiana)站在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办事处附近。她是来这里谈2014年秋失踪的弟弟帕沙(Pasha)的事的。 © ICRC / Brendan Hoffman

在乌克兰,冲突双方失踪者的父母姐弟和祖父母们在没有希望、完全无法忍受的环境中竭力应对。

等待澄清亲人的命运意味着在惴惴不安中生活,不能进行哀悼,也不甘心放弃一线希望。这种不确定性对失踪者的亲人造成严重的精神、社会和经济影响。下面就是他们的故事。

塔季扬娜有两个弟弟。帕沙最小。塔季扬娜身为姐姐,小时候经常照看弟弟们。长大后他们之间依然很亲。塔季扬娜说帕沙和她长得很像,就像孪生姐弟一样。

"帕沙是个很善良的人。他的同事们都很尊重他。他还曾被邀请到基辅,因工作出色荣获最佳经理奖。他非常爱自己的两个儿子。他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们,非常宠爱他们。当然,大儿子懂得怎么回事,但小儿子老是哭......"

除弟弟失踪外,塔季扬娜的丈夫开车撞上了地雷,不幸身亡。

"这场冲突毁了我的一生。"

塔季扬娜80岁的父母和帕沙的妻儿老小都需要赡养。她寻找弟弟两年了,但仍然没有结果。"他一下子就消失了。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太平间和监狱,一无所获......有时我觉得受不了,好像到了崩溃的边缘,感到筋疲力尽。但然后我又认识到,我不做的话谁能去做呢?我还没有对他放弃希望,所以我要继续找他。他不会无故消失的。"

塔季扬娜没有关于帕沙下落的消息。她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玛丽娜(Marina)坐在儿子莱维吉尼(Ievgenii)的公寓里,他是在2014年夏失踪的。

玛丽娜很少到莱维吉尼空荡荡的公寓里来。她把儿子的猫带到了自己家。有时她在上班的路上到那里看看。她把所有时间用在了寻找儿子上。"我去了很多地方,找遍了太平间和医院。所有地方都去了个遍。有一次我接到另一个城镇里一个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们告诉我说有一个人体貌特征跟我儿子很像。我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前往,中午赶到那里。但那不是他,感谢上帝不是他,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在那以后我接到过很多电话,有的人企图欺骗我,想骗我的钱。有一次,基辅有人肯定地对我说他在那里,于是我赶往基辅助见他们,但是,当我到那里时,他们只从我这里拿走了他的照片,然后就消失了,因为我没有给他们钱。"

玛丽娜相信莱维吉尼还活着,会被找到。"我简直不能独自呆着。2010年我有一个儿子去世了,如今第二个儿子失踪了。每个人都对我说没必要再等了。他们说他们的,但他会被找到的。他还活着。"

玛丽娜没有关于儿子下落的消息。她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玛加丽塔(Margarita)和卢里(Iurii) 在自家后院里。玛加丽塔坐在一个椅子上,卢里戴着一块手表,这两样东西是他们2014年夏失踪的儿子热尼亚(Zhenia)送的礼物。

玛加丽塔和卢里很为儿子和这两样礼物自豪。父亲说:"我手腕上这块表是热尼亚2010年送我的。"然后补充道:"它现在还好好的,我连电池都没换过。珠宝商可能会说它不是名牌表,但它和名牌表没什么两样。"俄语措词的意思是"即使不完全真实,但也差不多"。

热尼亚今年刚满30岁。他的父母希望不久能够见到他,迎接他,握他的手。"我们相信他还活着。像乌克兰其他人一样,我们也找老人们算卦。他们说热尼亚还活着,只管等......你知道有人叫你爸妈是什么感觉吗?"卢里问。

"这种感觉难以言表。这是最珍贵的东西。然后孩子不见了,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两年来天天惴惴不安。这种惴惴不安是世界 上最难受的事。你理解我们作为父母有多难过吗?我们需要知道我们的儿子发生了什么。"

玛加丽塔和卢里对他们儿子的下落一无所知。他们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纳塔利娅(Natalia)抱着一个盒子,里面装有2014年春失踪的儿子萨沙(Sasha)制作的轮船模型。

纳塔利娅谈起儿子满含自豪。她非常喜爱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从小就帮助大人做事,还喜欢制作东西。纳塔利娅说:"萨沙上五年级时加入了少年技工俱乐部,在各种比赛中总拿第一。他制作了一个摇控U型船,还要做飞机和直升机。"

纳塔利娅还有一个孩子——女儿奥尔加(Olga)。她的丈夫抛弃了她们,孩子们小的时候她得做三份工作。"学校的薪水发得晚,而且我没有得到前夫给的生活费,但我得养活两个孩子。所以我常常把他们撇给外公外婆,或让他们独自在家。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什么事都自己做。"纳塔利娅解释道。

"我的两个孩子很聪明,互相很亲。萨沙学会了独立做所有事。当还是学生时 ,他就什么都会干——洗衣服、甩干、晾晒、熨烫等等都会。所以不管我什么时候离开他们,我都很放心,确信他会在妹妹音乐课结束后去接她,购物,有东西坏的话会修。不管你把什么交给萨沙,他都会做。"

纳塔利娅对儿子的下落一无所知。她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埃莱娜(Elena)抱着女儿玛丽亚(Maria)。玛丽亚的父亲亚历山大(Aleksandr)于2014年春失踪。

亚历山大失踪时埃莱娜怀有身孕。由于这场变故带来的打击,妊娠发生了意外,玛丽亚出生时体重只有1.4公斤。如今她长成了一个乖巧、健康的小女孩。但是,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埃莱娜觉得难以向我们谈论自己的丈夫。

家人们对亚历山大的下落一无所知。他们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安热拉(Anzhela)在儿子上过的幼儿园里。2014年夏失踪的儿子在这里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步。

弗拉基米尔(Vladimir)失踪时32岁。他究竟怎么了?他的父母安热拉和奥列格(Oleg)只能猜测。

儿子失踪后,他7岁的儿子,他们的孙子成了最好的安慰。他们和孙子玩,带他到家附近的池塘边,这里曾是弗拉基米尔和妻子每个周末都会去的地方。弗拉基米尔是学营销管理的,毕业后在一个国际公司工作。他很受尊重,朋友很多,经常跟朋友们一起玩电脑游戏。

母亲安热拉说:"我接受不了他就这么离开了。他只是要帮助我们最亲密的朋友——也是他的教母——找她的儿子。他当时甚至不想去,但我们都想让他带她前往可能找到一些关于她儿子消息的地方。难以置信的是,他们都失踪了。"

这两个男孩的父亲安德烈(Andrey)于2014年夏失踪。大儿子手里拿着一个父亲获得的足球奖杯。

安德烈和奥克萨纳(Oksana)在中学时就相恋了。他们结婚第二年大儿子出生,不久又添了二儿子。

奥克萨纳说:"安德烈比我大5岁。他失踪时39岁。我最后和他通话时他正在开车。"奥克萨娜与安德烈的妹妹和妹夫一起到处打听安德烈的消息,她能想到的地方都去遍了。

同时,安德烈一家正在接受妹妹和妹夫的帮助。孩子们知道父亲失踪了。什么都瞒不住他们。大儿子是个天赋很好的小足球运动员,经常获奖。他知道父亲回来后会对他足球踢这么好很开心。小儿子对父亲记忆不很深。他还在上幼儿园,喜欢绘画 。他画的全家福表达了对父亲回归的渴望。

奥克萨纳和两个年幼的儿子没有关于安德烈下落的消息。他们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柳德米拉(Liudmila)在曾与最小的儿子米沙(Misha)同住的屋子里向窗外张望。米沙是她9个子女中最小的一个,于2014年夏失踪。

柳德米拉有5个儿子,4个女儿,15个孙子孙女。米沙是她最小的儿子,失踪前与她和丈夫同住。柳德米拉倾诉道:"米沙很好、很善良,也很可爱。他赡养我和老伴。他常常用自己的钱给我孙子孙女们买糖果,带他们去看海豚和看马戏。有一次他甚至用一个月的全部薪水给我买了一件衣服和一个戒指。"

米沙的妹妹达莎(Dasha)也与父母同住,她难以从哥哥失踪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达莎说:"米沙是跟我最亲的哥哥。他总是帮我做这做那。他教我开车,教我骑车。他总是带我出去,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他人特别好,别人经常占他的便宜,特别是女孩子们。"

米莎继续说:"他是一名保安,梦想成为一名飞行员。他曾考飞行学校,但很遗憾没被录取。"她给我们看的几张照片上有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金色头发,大眼睛,开心地笑着。柳德米拉微笑地看着儿子的照片。

家人们没有关于米沙下落的消息。他们有权知道亲人的下落。

All photos: © ICRC / Brendan Hoff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