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一线日志

2016-03-16
阿富汗:一线日志
在阿富汗北部地区,倾听村里长者讲话。© Andrew Quilty for the ICRC

我刚刚结束了在阿富汗为期四天的访问,这是一个美丽但惨遭战争蹂躏的国家。我在这里会见了能够帮助我们来援助阿富汗国民的人们。每天我都通过这里和我的推特账号@PMaurerICRC分享我的所见所感。


第一天——困惑、对比和复原能力

阿富汗是个迷人的国家,充满对比和矛盾,而在这混沌之中又存在着惊人的一致性。当我于2012年成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主席时,阿富汗是我第一个走访的国家。来到这个饱受战争侵害的国家,你会发现每个街角都有冲锋枪,绑架则是一种商业行为,这就是对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工作环境最好的介绍。

而当你来到一个地方,如果那里的人们数十年经受着战争磨难,那里的儿童、少年和年轻人从没有尝过和平的滋味,那这就是对战争制造的苦难的最透彻的诠释。

身陷磨难之人的复原力之强,可能是我所见的人类能力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我今天碰到萨比尔,就又让我想到了这一点。萨比尔只有三岁时,就被一枚地雷夺去了双腿。他的父亲在他年幼时去世,之后他成为了巴基斯坦的一名难民。这个轮椅里的男孩克服了重重困难,不仅学会了读书写字,最后还成为阿富汗国家篮球队和举重队的一员。

Saber. A great example of Afghan resilience.

轮椅篮球队员萨比尔(Saber)。阿富汗复原能力的绝佳实例。 © Andrew Quilty for the ICRC

但是萨比尔怀揣更多的计划和梦想。当他在欧洲参加体育比赛时,他逃到了瑞典,希望留在那里组建家庭。但是现实远比想象残酷,经历了一个月重重手续的噩梦后,萨比尔回到了阿富汗。他家现在欠下了几千欧元,但是萨比尔没有放弃改善自己生活的希望。

我钦佩萨比尔的复原能力。我钦佩每一个身陷战乱之人身上充满的复原力和希望。


 第二天——害怕与绝望,因为和平依旧是空想

对许多在阿富汗的人来说,和平只是一种空想,而非亲身经历。

今天我来到了阿富汗最东边的贾拉拉巴德,与一群流离失所者见面。他们给我讲述了他们长久以来感受到的害怕、不安全感与绝望。

这些人不希望透露自己的名字。他们和家人几十年来都不曾拥有安定的居所。有些人数度流离失所,已经一无所有。1979年苏联入侵之后,他们背井离乡,但之后又与乡亲返回祖国,愤然团结起来对抗外敌。随后,他们再度逃离,逃离暴力与战火,逃离整日害怕遭绑架的局势。其中一些人逃到巴基斯坦,成为难民,其他人则仍然留在家乡,但不在自己的村子里。30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家,仍旧生活在恐惧中,依赖于收容家庭和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设法提供的帮助。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竭尽所能为他们提供帮助,包括食物援助、以工代赈项目以及其他手段。但是,在他们眼看本国人相互残杀之时,我们无法消除他们的害怕与绝望。他们很久以前就离开的家园,我们也无法归还。只有和平能做到这些。


 第三天—— 新的假肢,新的生活

在阿富汗北部马扎里沙里夫市的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假肢康复中心,一名患者正在练习使用他的两条新腿行走 。CC  BY-NC-ND / ICRC / A. Quilty

 

想象一下你失去了一条腿,你无法行走;你可能会失去工作,继而没钱供养家人;你也不能出门,从而与世隔绝。

事故和截肢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但在发生战争的国家,尤其是使用了地雷的国家,无辜的平民——通常是在玩耍的孩童们——更易失去一条胳膊、一条腿,甚至是双腿。在过去几十年间,阿富汗的残疾人数翻了一番。

今天,我访问了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在马扎里沙里夫设立的矫形中心。这家中心每年治疗15000名患者,安装假肢,教会截肢者如何重新行走。但我们的工作并未到此结束。新腿通常代表着新生活的开始。我们还会提供教育课程、职业培训、就业项目和小额贷款,使患者们能着手从事小本生意。

这样,假肢变成了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带来了一份工作,一份收入,在社会中也有了一席之地。我们知道这种方法是有效的。这家中心85%的员工是曾经的患者,现如今他们帮助新来的患者创造新生活。


第四天——历史与人道的面孔

Listening to village elders in north Afghanistan. The war is a daily struggle for them. Little security, few jobs.

在阿富汗北部地区倾听村里长者讲话。对于他们而言,战争一日不休,苦难便一日不止。他们毫无安全感,也没有工作可做。 CC BY-NC-ND / ICRC

了解历史有多种途径。我在大学学习历史时知道了这一点,而如今,我在阿富汗北部一个农村地区的经历又让我想到了这一点。

了解历史的一种方式就是观察人们的面孔。今天我见到的村里长者的面孔就可以给你上一堂历史课。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受难的苦痛,他们的伤痕里隐藏着大自然的严酷,而他们的皱纹里则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们给我讲述了在他们村——仅仅是在植被茂密的山间散落的一些泥巴筑起的小屋——每个家庭是如何共同决定哪些男子要离家去国外找工作的。这个地区基本没有任何工作机会,所以他们除了离开,别无选择。他们告诉我他们大多是去邻国做散工,省下一些钱养家糊口。

我问他们是否有人去欧洲找工作,他们都笑了。他们说,"欧洲是有钱人呆的地方。"我很喜欢看他们笑,即便其中隐藏着一丝绝望,他们的微笑也显示了历史的另一面:人道。


最后的感想

我今晚离开了阿富汗。过去几天当中,我见到了首都、城镇还有小村庄里的人们;我也会见了总统、地方政府以及武装反对派代表,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还是与普通阿富汗人聊天。

这周,我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给我讲述了他们及家人因战争所遭受的苦难。有人失去了至亲;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家园被毁;有人因为战火而不得不逃离;有人需要治疗时却发现缺医少药;还有人在经济困境中无法就业。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正在努力帮助阿富汗各地的人民,给家人送回离世亲人的遗体;为社区和流离失所者提供住所、食物和水,并通过医院、医疗后送服务和假肢康复中心来提供援助。

我们会继续我们的工作,并且在有条件的地区开展更多的行动,因为人们的需求在增长。阿富汗受害者数量在增加,而世界其他国家对此的关注却在减少,这完全不符合人类逻辑。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绝不会忽视阿富汗人民的苦难。

Sarzanga (8) from Ghazni province was injured by a rocket. Now she’s undergoing treatment at the ICRC’s physical rehabilitation centre in Kabul.

来自加兹尼省的萨尔赞加(8岁)因火箭炮受伤。现在她正在红十字国际委员会设于喀布尔的假肢康复中心接受治疗。 Andrew Quilty for the ICR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