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岛灾难:一名医生的所见所闻

12-09-2005 特别报道

1945年8月6日广岛遭到原子弹袭击后,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马塞尔•朱诺医生是第一个抵达该地并为受害者提供救治的外籍医生。本文节选自他所撰写的报告。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驻日代表处新任主任朱诺医生于1945年8月9日抵达东京,当天美国投下了第二颗原子弹,轰炸地点为长崎。近两个月来,朱诺一直在旅途上奔波,忽然听到这一消息,感到非常震惊:
 

 
另请参阅相关英文文章:

    马塞尔•朱诺撰写的《广岛灾难》,该文章于1982年分两部分发表于《红十字国际评论》

,1982年10月,《红十字国际评论》第230期

《广岛灾难II》,1982年12月,《红十字国际评论》第231期
     
             

我第一次听说“广岛”这个地名和“原子弹”这个词。一些人说可能有10万人丧生,而另一些人则反驳说是5万。据说原子弹是带着降落伞一同投下的,受害者被原子射线活活烧死……
 
信息很难获得,朱诺当时的任务是探视被关押在日本的盟军战俘(昭和天皇于8月15日宣布投降)。一位身在广岛的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代表给朱诺发了一封电报,用详尽的笔触描述了广岛世界末日般的惨境,直到那时朱诺才得以着手开展虽有些滞后但仍至关重要的救援行动。
 
9月8日,他与美国技术委员会成员一同从东京乘坐飞机前往广岛,飞机上运载着美军提供的救援物资。
 
十二点钟,我们飞过广岛上空。我们……目睹了从未曾见过的场景。市中心被夷为平地,变成了一片白,光滑的像手掌一样。一切都不复存在。看不到房屋存在过的丝毫痕迹。这片白圈的直径大约有2公里。外围是一圈红色,看得出是房屋被烧毁的区域,这圈红边还在向更远的方向延伸,几乎覆盖了整个城市,很难从飞机上看到尽头。景象实在可怕……
 
广岛是重要的地区中心,拥有港口、多种产业和军事要塞,总人口约40万。8月6日以前,基本上没有遭遇过任何空袭。朱诺及同行的美国工作组成员抵达广岛次日,就开始着手深入调查原子弹造成的影响:
 
远在原子弹落地点四英里之外的地方就能看到惨烈的后果。屋顶光秃秃的,瓦片全被炸飞了。有些地方,草都变了颜色,像被烘干了一样;日本记者向我解释说,原子弹轰炸中心五六英里以内的植物、蔬菜和稻米在爆炸发生后立刻绿意尽失,三四周后才恢复本来的颜色。但一些稍微脆弱些的植物都死了。
 
距原子弹爆炸中心三英里处,一些房屋像纸箱子似的被压扁了。屋顶整个坍塌下来,梁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这是被炸弹摧毁的城市中司空见惯的场面。2.5英里处,只有一堆堆倒塌的房梁和木板,但石头房子似乎完好无损。市中心两英里处,所有的房屋都被火焚毁,剩下的只有地基的轮廓和成堆的锈铁。这一地区看起来与被燃烧弹毁坏的东京、大阪和神户相似。大约一英里处,一切都仿佛被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撕碎、炸毁、扫平;房屋和树木都消失了。
 
进入市区后,朱诺的首要工作是检查医院的状况,许多医院都是被临时安置在某个地方的:
 
这家急救医院就在一所大半被毁的学校中。屋顶有许多漏洞。那天,大雨倾盆,雨水灌进病房。那些尚有力气移动的人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而另一些人则就地躺在草垫子上;人们都奄奄一息。这家医院有84名伤病员,只有10个护士和20个女学生照顾他们。学生们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在12岁至15岁之间。这里没有水,没有卫生设施,也没有厨房。
 
一名医生每天从外面来这里探视病人。医疗服务因陋就简;绷带就用粗布代替。架子上放着几瓶药。成千上万只苍蝇嗡嗡嗡地在伤员裸露的伤口上飞来飞去。一切都肮脏不堪。一些病人由于核辐射的缓发影响而导致大出血。他们需要定期接受输血治疗;但没有献血者,也没有医生来确定血型的兼容性;因此,无法进行救治。
 
红十字医院的情况略微好些,那里也遭受了爆炸和大火的破坏:
 
所有的实验室设备都无法使用。屋顶大半坍塌,整个医院都没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一名日本医生告诉我,灾难 发生当天有一千名病人被送进来:其中600人几乎是当场丧命,被埋葬在医院附近。目前,只剩下200人存活。由于没有验血设备,而且献血者不是死亡就是失踪,输血治疗也无法进行。
 
朱诺走访了广岛各处,把收集到的一手材料记录下来:
 
……大约早上8点15分,人们正要去上班,突然一道粉白相间的刺眼亮光出现在天空;伴随着一阵剧烈摇晃,紧接着是令人窒息的热浪,冲击波所到之处一切尽毁。当我们来到广岛车站废墟时,看到那里的时钟指针永远停在了8点15分这一历史性时刻……
 
……几秒钟之内……在市中心的街上和公园里,成千上万的人被一股剧烈的热浪击倒,像苍蝇一样顷刻丧生。还有一些人倒在地上,像蠕虫一样扭动着身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所有的私人房屋、仓库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一股超自然的力量横扫而过。似乎轻若无物的有轨电车被卷起来抛出数米之远;火车被扔出了铁轨……
 
朱诺记录了原子弹对广岛医务人员造成的影响:300名医生中有270人死亡或受伤;1780名护士中有1654人死亡或受伤。在日志结尾处,他从科学和医学角度进行了反思,呼吁像一战后禁止毒气一样彻底禁止原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