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对国际红十字运动说:唤醒巨人的时刻到了
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主席在2017年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法定会议开幕式上的讲话
欢迎参加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法定会议。值此重要时刻,我们共聚一堂,共塑人道行动的未来。我谨代表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向会议东道主土耳其红新月会表示感谢。
当今世界,持久的战争造成严重伤亡,自然灾害日益频繁和严重。我们看到饥荒和疾病摧毁了众多社区,根深蒂固的贫穷令人绝望。我们看到男人、女人、儿童流离失所,遭受不必要的苦难。
我们也看到国际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通过其所有组成部分——各国红会、红十字会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以及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加快了步伐,我们敬业的员工和志愿者冒着生命危险,为有需要的人们提供援助。最近,我走访了世界各地主要的冲突地区和暴力局势的中心地带,包括叙利亚、南苏丹、也门、缅甸和乌克兰。
我会见了很多国家红会的工作人员,见证了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对人道的巨大贡献。运动开展的有原则的行动让我们倍感自豪。然而,我们还可以取得更多成就。
当今世界,人们正迅速对各个机构失去信心,我们却得到了极大的信任:对红十字和红新月标志以及标志所代表的中立、公正、独立的人道行动的信任。
我们永远不应忘记,我们受到的信任是我们的行动许可。受到信任意味着我们可以穿越前线,抵达受影响的社区;意味着我们可以作为中立的中间人协调援助物资的运送;意味着捐赠者相信其资金会得到合理使用;意味着我们会采取一切措施确保机构的诚信。保持诚信需要技巧、能力、领导力、政治意愿、坚定的道德意识、机制和制度以及强有力的监督。我们必须在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内部就所有上述领域迅速有效地开展工作。
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有着惊人的能力,可以成为世界上一支强大的力量,能够挽救生命,改变人们的命运。但是,它的潜力还远未得到充分发挥。正如人们所说,它是一位"沉睡的巨人"。
今天,我要向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提出一项挑战:唤醒这位沉睡巨人的时刻已经到了。
这是世界上众多危机对我们提出的要求,是世界人民对我们的要求。我们必须审视是什么因素阻挡了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的脚步,是竞争、无效定位、对领导地位和控制权的觊觎却缺乏实际能力、协调不力、未能实现充分互补,还是来自外部权威的政治压力。
我们必须承认自己的不足,必须促使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的每个组成部分都严守共同标准,在他人有需要时提供帮助,并总结成功经验。世界上有数百万人依靠着我们。我们的每一次失败、每一个不足,都会令他们失望。我们必须相互促进,而不是相互掣肘。我们必须在工作中相互协调、展开协作,而不是彼此妨碍。
对机构来说,自省并非易事。这要求我们有勇气直面困难和事实,杜绝空谈和主观臆断。但是,这是我们兑现承诺的关键步骤。
各位同事,
亨利·杜南的话在今天仍然成立:"只需施以援手,不问对方是谁。"我们行动的指导方针必须从民众的需求出发: "不分国籍、种族、宗教信仰、阶级或政见"。
在我们所有行动中,我们发现,在危险和动荡地区,中立、独立、公正的人道行动最有可能惠及最有需要的民众。这一原则久经考验,可以防止人道行动被更大规模、更有争议的政治计划所利用。
但是,在世界上很多地方,能够开展此类公正人道行动的空间受到了威胁。人类的尊严被无视,法律的适用性受到质疑。人道援助被政治化,使其出发点偏离了基于需求的人道必要性。很多时候,我们看到,人道行动被过度政治化,而中立、公正的人道主义缺乏政治支持。
各国政府和非政府团体对人道援助的概念进行了更为细致的控制和解读,以实现其国家或政治利益,或是担心这些措施会加强敌对力量的实力。
随着各国政府要求人道行动只惠及特定人群,人道组织面临的压力日渐增大。为实现此目的,政府和非政府武装团体不惜以平民和人道参与者为要挟。人道组织存在的目的不是为当局背书、合法化或进一步推进其政治目标。国家红会应辅助政府依据人道原则推进人道应对行动。红十字国际委员会的作用是帮助各国政府履行其承诺的义务,而不是帮助它们逃避这些义务。
伴随着上述趋势,对相关法律和保护工作的认知也发生了重大转变。国际人道法规定人道原则不容侵犯,且不依赖对等原则,因此,即使敌方不遵守此法律,人道法也仍然适用。
但是,正是这种不对等原则在很多地方受到了交战各方的质疑。《日内瓦公约》不容讨价还价。公约以规范的语言反映了在世界各地经受住时间考验的社会实践,是习惯法。公约必须作为人们实际行动的指南,而不是堕落为长期"法律战争"和缔约国相互指责的工具。
我们不能允许自身被政治化或受阻无法完成人道工作。人道行动不是谈判的筹码。
就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和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整体而言,在高度两极分化的情况下,由于其他力量都试图利用人道行动实现其自身目的,我们不可避免地会卷入政治争端。坦率地说,这并不简单。我们了解自己在奉行人道原则过程中会遇到的两难境地,但我们必须抵住压力,寻找适当的保障措施来降低此类风险。
我们需要在有原则的行动和务实行动之间把握方向。我们要帮助各国政府履行义务,帮助受难者。我们必须在极其政治化的环境中保持专业性。我们要在让步和诉诸中庸之间划清界线。任何时候,都必须坚守为受难者谋取长期福利的底线。
我们要在整个人道体系内发挥自身优势。人道行动需要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的当地组织、区域性组织和国际组织共同努力。鉴于我们面临的危机规模和复杂程度,我们需要:
- 了解社区、能够快速行动,并能在危机过后长期停留的当地应对人员,以及
- 有渠道并能在相关场合正当联系敌对势力的国际应对人员——他们要从事当地参与者无法进行的敏感工作,支持当地参与者并提高其能力,在动荡局势中充当中立、公正行动的保障者和中间人。
我们要有能力应对紧急事态,并在长期危机中照顾民众的长远需求。我们必须摒弃派系斗争和官僚作风,将需要援助的民众置于工作核心。我们必须利用彼此的优势,取长补短。
全球移民危机或许最能说明有原则的协调行动的必要性。混杂的移民群体——包括跨国移民和境内移民——其规模和复杂程度要求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全体行动起来。在高度政治化的环境中,我们看到有些国家已采用惩罚性政策,给民众生活带来了不良影响,造成了更大的危害。事实和原则都表明这个方向是错误的。
我认为,我们必须解决以下急迫的问题:
- 我们如何保护并扩大中立、独立、公正人道行动的空间,尤其是在国家安全政策和反恐措施有可能凌驾于人道必要措施之上并利用人道行动实现其目的之时?
- 当各国政府希望时,我们如何通过中立、公正、独立的人道行动来协调各国政府的正当意愿,以便在涉及其国家民众的人道危机应对中扮演领导角色?我们如何向各国证明维护这些基本原则的价值和必要性?
- 我们如何能在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内部促进团结、互补和对人道原则及内部规则的遵守?我们如何能将人道原则建立在事实依据和实践的基础上?
最后,我们如何利用技术革命——暴力蔓延到网络空间,互联互通改变了我们的行动和组织形式——为人类的基本生存开辟前行的道路?我们如何才能将长期积累的经验融入迅速转变的环境?
这些问题都不好回答。但是,如果我们坚持我们的人道目标,在思考问题时严格遵守人道原则,在行动中坚持原则导向、实事求是,贴近民众及其需求,我们就能成功。
红十字与红新月运动必须直面挑战,面对难以解决的问题并找到解决方案。我们必须保证我们的机构能够兑现其承诺。如果我们希望保留民众对我们的信任,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寻找答案。在我们寻求解决方案的过程中,我们必须把需要援助和保护的民众作为所有行动的中心。我们绝对不能令其失望。
11月6日,星期一,土耳其,安塔利亚,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主席彼得·毛雷尔在2017年国际红十字和红新月运动法定会议联合开幕式上的讲话。